〈阿扁札記〉一場令人失望的ECFA大辯論

受到全國民眾不分朝野藍綠共同矚目的ECFA雙英大辯論，4月25日下午2點終於登場，經過兩個半小時的言詞交鋒，我在1.86坪的鬼地方全程專注比手掌心還小的電視螢幕轉播，看完之後，我只能很遺憾的說，這是一場非常令人失望的政策對話。

誠如很多人的觀看心得、感受與結論，不免多少為蔡主席的表現感到可惜，同時深刻瞭解到為什麼馬英九在民調低迷的節骨眼，願意接受辯論挑戰的真正心意。從雙英大辯論的民調顯示，台灣派的綠營支持者可能不願相信統派媒體所做的民調，不管聯合、中時、蘋果、T台，蔡英文都輸給馬英九12％～13％。民進黨自己的民調也顯示蔡英文的說服力亦只小贏馬英九0.3％，不僅在誤差範圍內，和原先一般預期蔡英文應大贏馬英九的落差實在太大，誰輸、誰贏應可知過半矣！

既稱ECFA雙英大辯論，當然要有辯有論、有論有辯。綜觀整個辯論會徹底失焦原因很多，很清楚的馬英九的發言很像「政見發表」，充滿口號與口水，使用群眾語言，卻流於輕挑；而蔡英文的發言如同「學術演講」，落入技術與細節，太重說理忽略這是透過電視轉播的雙英「辯」，嚴肅有餘、攻擊不足。

依「自由時報」辯後的民調，ECFA是「啥咪碗糕」，仍有8成民眾還是霧煞煞。看了雙英之辯，8成民眾不會改變對ECFA的態度，會改變的只有6.5％，且不全是由不支持改為支持。可見一場辯論對總統大選投票行為的改變有限，同樣情形亦適用於ECFA的攻防。既然如此，ECFA的辯論目的是什麼，雙方自有一番想定與盤算，如果任何一方有所錯估或偏失，難免會有不同的政治效應和社經影響。

首先，我們已經看到兩位具博士學位，並曾在政大教過書的政黨領袖，只因馬英九在兩次台北市長選舉及一次總統大選都經歷過電視辯論的考驗，蔡英文即使有輔選經驗，但未曾擔任過公職候選人，從未接受到電視辯論的洗禮，所以在政治語言、群眾語言、甚至台灣俚語的使用，蔡英文顯然無法得心應手表達自如。此外，辯論之前，雙方都有充分的準備、蒐集資料，知己知彼，強化自己的論述，針對對手可能攻擊的弱點，必須解釋，然後易守為攻，因為攻擊是最好的防衛。任何一方都會避重就輕，甚至躲閃規避，看你如何追問凸顯。

過去我就說過，縱使執政黨打選戰也不能採被動的守勢，而要主動出擊，創造議題，引領風騷，辯論更是如此。這次馬英九化不利為有利，採取攻勢策略是正確的；蔡英文不太習慣電視辯論的模式，無法適時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多次讓支持者扼腕，不無遺憾。
馬英九的申論，用簡單的政治語言，以國民黨的「開放」對上民進黨的「鎖國」，國民黨的「國際化」對上民進黨的「邊緣化」來為推動ECFA破題，蔡英文固然也談到民進黨主張「主控權」、「循序漸進」、「遵循WTO協定」、「維持外貿平衡」固然很好，總比不上一開頭先攻擊，否定馬英九的說法，閱聽人會覺得說服更有力。

如民進黨八年執政的兩岸經濟貿易政策不管是「積極開放、有效管理」或「積極管理、有效開放」，什麼時候「鎖國」過？民進黨強調「有條件的開放」與國民黨「全面開放」不同，民進黨沒有「鎖國」，但反對把台灣經濟命脈全部「鎖在中國」。民進黨堅持台灣經濟的「主體性」，不能把台灣的經濟變成中國附庸與邊陲，國民黨最大的錯誤是把「國際化」等同於「中國化」，「中國化」的結果，台灣的「主體性」沒了，台灣反而被「邊緣化」。

而在提問、追問的過程，就馬英九很多似是而非的講法，很容易反擊回去，並把馬英九為民進黨亂扣的帽子再丟回國民黨或馬英九的頭上。如馬英九談到他是中華民國的總統會捍衛中華民國的主權，為何不敢對胡錦濤、對陳雲林說？為何在胡錦濤面前中華民國不見了，台灣變成「地區」、馬英九變成「區長」？連陳雲林來，中華民國國旗都要收起來，而總統馬上變成「你」？又如馬英九引以為傲的兩岸直航，如果民進黨也跟馬英九一樣去接受胡錦濤所要的「一中原則」與「九二共識」，早在民進黨時期就通了，還輪的到你馬英九嗎？

再如馬英九批評簽署ECFA受到衝擊的各行各業人員，從300多萬增加到500多萬是「膨風」，反而要告訴馬英九真正的「膨風」是2008年為了騙選票提出的633馬上好、股市上兩萬點，全部跳票，說薪水要減半也沒有！2007年平均經濟率為5.98％，2008年第一季和第二季亦還有6.88％與5.38％，但交給馬英九之後，第三季就變成-0.8％，第四季-7.11％，結果全年只剩下0.73％。2009年更慘，全年負成長1.87％。失業率2007年全年平均為3.9％，2008年就突破4％飆漲為4.4％，2009年更增加到5.85％歷史紀錄。兩年來台灣在馬英九主政下，超過60萬人失業，平均薪水回落到13年前的水準，自殺人數比民進黨的8年多出很多，只是不敢公布而已。如果民進黨的8年是「失落」，過去馬英九的兩年豈不是徹底的「空白」？如果馬英九的兩年也是「黃金十年」的一部份，民進黨的年代何止「黃金」，應該叫「鑽石」才對！

最後，回歸到整場辯論的內容，我認為還有三個核心問題一直被迴避：

第一、台灣到底是以什麼身份與中國簽署ECFA？是比照FTA的國與國身份？比照WTO用「台澎金馬個別關稅領域」名義？還是像香港中國內地的CEPA是一個國家的地區的經貿安排？

第二、簽了ECFA就可和其他國家簽FTA嗎？過去新加坡要跟台灣洽簽FTA，即使名稱不用台灣，用WTO的「台澎金馬個別關稅領域」亦不可得。台灣一直希望和美國洽簽FTA，美國只願談TIFA。所謂簽了ECFA就可跟美、日、歐、東協洽簽FTA，是否又再次吹泡泡？

第三、為何不提ECFA公投？去年民進黨大力推動ECFA公投的公投，今年台聯及包括民進黨在內的本土社團又發動反ECFA的公投，各種民調亦顯示人民支持ECFA公投高達6成以上，如此既要辯論又要公投的重大議題，在辯論前逼的馬英九與國民黨不得不表示「從來不曾反對」，卻未見到ECFA公投議題成為辯論焦點。

以上三點未看到蔡主席碰觸、提出、爭取與堅持，也是很多支持者難免失望的地方。總之，我還是要再次的重申，我在3月24日第29期《阿扁札記》所說的「擋下ECFA比贏得五都選舉更重要」，因為選舉輸贏是一時的，而攸關台灣存亡的ECFA則是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