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扁札記〉 再次綻放人生的光彩—寫於美麗島事件30週年前夕

明天是世界人權日，也是美麗島事件30週年。首先要向所有因美麗島事件被羈押、受審判、失去自由幸福、付出種種代價的民主前輩，致上最高敬意，並對其家人無私的付出及貢獻表達由衷的感謝之忱。回想過去30年所經歷過的路程，即使今天內心依然熱血澎湃。不公與不義終究會過去，時間和歷史會證明所有的人都是無辜無罪，都是威權獨裁統治下政治迫害的犧牲品，一定會還給他們和家人一個公道。

儘管相隔30年，但美麗島事件當時的時空背景與台灣現今的處境，卻有幾分的相似。1979年1月1日中美關係正常化，美國與台灣斷絕了外交關係並廢止了軍事共同防禦條約，台灣頓時成了亞細亞的孤兒。表面上人民充滿了激憤，但內心深處則有更多的惶恐與不安。美麗島事件爆發後，台灣人民爭民主、要人權的火花並沒以因此而熄滅，反而激起各式各樣的社會運動、政治運動，最後終於促成軍事戒嚴的解除，突破了黨禁、報禁，重新改寫了台灣的歷史。

今天，面對中國的迅速崛起，台灣的國際生存空間原已非常有限，加上馬騜「親中急統」的投降路線，台灣隨時會步上「終極統一」的不歸路。馬英九的所作所為，代表著中國國民黨保守、反動及統派勢力最後一次的集結與反撲。過去兩蔣時代動輒以所謂叛亂的罪名，強力鎮壓台灣的反對運動，現在馬騜改以貪腐為藉口，全面污名化台灣的主體意識，兩者的形式雖有所不同，但本質都一樣，都是反民主、反人權，而更重要的都反台灣。

前一陣子，聽到前文建會主委陳其南，為了一件非常小的標案住家遭到搜索。之前更有故宮博物院前院長石守謙，因所謂的「故宮南院弊案」遭到檢方四次聲押。陳主委和石院長都是標準的讀書人、都是受到國內外所肯定與景仰的學者，只因在「扁政府」時代服務過，就把他們打成所謂「貪腐」的同路人，企圖殺雞儆猴，看以後還有誰敢力挺本土政權，敢為台灣的民主運動、獨立運動捍衛與辯護。

2008年中國國民黨重新取得執政，再次政黨輪替原本是民主進一步的深化，但結果卻是台灣自由、民主、人權與公義的全面挫敗和倒退。我們不相信歷史從此逆轉而走回頭路，沛然莫之能禦的台灣社會力將再次被激發出來。美麗島事件後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公民運動、反對運動，最後匯流成民主進步黨的成立。今天台灣社會力正以多元而豐富的型態出現在街頭、在部落、在網路、在電台。不管是消基會反美國毒牛肉進口要求重啟談判的公投連署；核四公投促進會「人民作主千里苦行」宣傳公投理念、主張兩岸協議應經人民的公投同意；搶救台灣大聯盟深入319鄉鎮對ECFA議題戳破馬騜政府的氣球謊言；或公投護台灣聯盟持續一年以上在立法院門口的靜坐訴求終結中華民國流亡政府體制…，深信台灣社會力即將再起。但很多人不禁要問：「民進黨，你準備好了沒有？」

30年前美麗島事件發生時還沒有民進黨，民進黨成立之後始終站在歷史的浪頭上，主導議題，引領風騷，帶領台灣社會向前衝。不只結合各階層、各領域的社運團體，並主動引導大家走上街頭，走入群眾，即使在議事殿堂衝突、流血被移送法辦，轉送醫院都在所不惜；被形容為暴力黨、「台獨黨」亦不改民進黨與人民永遠站在一起的意志和決心。

民進黨是台灣社會運動、公民運動、反對運動的倡議者、主導者、參與者，而不是跟隨者而已。民進黨不應只是選舉掛帥的政黨，民進黨仍應肩負民主改革、獨立建國的神聖使命，事關台灣主權淪喪，台灣人民恐將成為亡國之民的生死存亡關鍵時刻，更不能只選擇緊守著民調數據，計算著選舉勝負，這是美麗島事件對台灣最重大的啟示。

美麗島事件另一層重要的意義，無疑地，它加速了台灣民主運動的步伐，尤其是反對運動的「世代交替」，讓年輕一輩的美麗島事件辯護律師群有嶄露頭角的機會。美麗島事件軍法大審共有15位律師，共產生了一位總統、三位行政院長和多位縣市長及特任官，這在歷史上是非常少有的機緣。我因美麗島軍法大審而走上政治這條不歸路，而我的家人為此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包括今天人在土城這個「鬼地方」。但我也常想，享受了30年美麗島事件的光環，30年夠了，真的夠了！應該是傳承與交棒的時候了。

過去民進黨與中國國民黨競爭時，一如民進黨是年輕政黨，對照中國國民黨這個百年政黨，年齡一直是民進黨的優勢。當年剛出道時，與我競選的人，許多是我的父執輩、甚至是更上一輩的人。2000年與2004年總統大選，情況一樣沒有改變。但2008年，謝蘇與馬蕭的競爭已經是同輩在競爭，如果民進黨繼續堅持不放，以後就有可能變成我們在跟我們的子姪輩相爭，這跟過去的中國國民黨有什麼不一樣？

縣市長選舉剛結束，五大直轄市長的選舉馬上就要登場，各個天王們去哪裡選，立刻成為新的熱門話題。我提過沒有天王，只有義工。「四大天王」是媒體炒作出來的假議題，是2008總統大選黨內初選的歷史殘留。2008年已經過去了，不應再有天王。兩次總統大選，我之所以能贏，是贏在我比對手年輕。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們要感謝信介仙、義雄兄等民主前輩的提攜，是他們用血淚幫我們搭建舞台，讓我們盡情發揮，今天輪到我們為下一代服務的時候了。我不會再參選，但也不是說大家必須從此退出政壇不能參選，而是覺得大家是不是可以換個角度來思考，五個直轄市把容易選上、有機會贏的位子讓給年輕的一代，而自己去挑戰艱困選區，為黨、為台灣開疆闢土，把傳承交棒當成下一個階段最重要目標，再次追尋與綻放人生最後的光彩。